小說改寫~~~杜子春傳奇 part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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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胡同裡，衣衫襤褸的子春落寞的走著，人群逐漸散去，但他心頭的陰影卻揮之不去。天氣不再顯得冷，因為子春的心更冷---什麼患難相助，世上有愛，全是儒家騙人的話！連訪了九家親戚，希望商借點過年的週轉金，家家白眼臭罵如出一轍，早些年的熱絡沒了也罷，可那些羞辱的話就真令人難堪，俗話說「龍游淺水遭蝦戲，虎落平陽被犬欺」一點不假，可我一生並不欺人，為何要被視若毒蛇猛獸，避之唯恐不及？雖有一兩家稍有良知的，也不過給一頓吃喝，想辦法就把我打發了。面對這無奈的人情冷暖，子春除了嘟噥一句：「鼠輩當道！」之外，又能如何！想著想著，時空彷彿又到去年那令人痛徹心扉的一日。長期的小虧空原來是帳房的乾坤大挪移，五億的負債終是爆發了，即使富如杜家，面對這個天文數字的虧空也束手無策，怎麼也尋思不出，帳房，一個跟了杜家大半世紀的老僕，何以狠心替杜家開個大玩笑？眼睜睜看著衙役們查封家產，接著，布莊被買走，換招牌，重新盛大開幕。子春的父母在陣陣的鞭炮慶賀聲中，搥胸痛哭，憂憤成疾，數月間相繼與世長辭。被趕出布莊又遭逢巨變的子春，過著有一餐沒一餐的日子，成日在街上無所事事的晃蕩，常常忘了今夕何夕。

想到這裡，子春又回了神，發現自己又繞回熱鬧的市集，因為天冷，方才的人潮已然散淨。猛一抬頭，紅瓦大門依舊矗立，不曉得多少次，子春總會在無意識下走回這個他成長的故居。凝視著大門。大門裡傳來小子春稚嫩的童音，端莊的母親在二樓化粧台前，梳著一頭烏黑的秀髮，一邊留心在庭院戲耍的子春，不時探探頭到欄杆外朝孩子笑，子春也會不時搜尋母親的身影，一見她慈愛的笑，還會揮動胖胖的小手打招呼，然後就玩得更安心了。玩餓了，一頭撞進屋內找吃的，大廳裡，父親正談著生意，雖然嘴上喝斥子春不要莽撞頑皮，但眉宇間露出滿足的神韻，充滿一片笑意。客人們當然爭相讚美子春聰明伶俐、氣宇不凡……言猶在耳，心卻不自覺地抽痛了一下，周遭的寒氣又逼了過來。唉，往事不堪回首！現在的他不過是個剛被扔出門的流浪漢，子春再度嘆一口長長的氣，畢竟形勢比人強，轉頭正準備離去時，「砰！」才轉身踏出一步，就和一位拄杖的老人撞個滿懷，子春即便正是落魄時，自小培養的謙恭有禮的風範還是有的，不停地對著老人點頭致歉，腳步逐漸往後移動，順勢要離去。但老人喚住了他：「年輕人，不礙事的，別放在心上。只是天寒地凍的，你也未免穿得太單薄了些！」子春一肚子的辛酸苦楚正找不到出口，一聽老人句句真誠的關懷，便止不住鼻頭一酸，一五一十將這段時日的委屈傾吐出來。老人默默的聽著，也細細的端詳這位年輕人，最終老人說話了：「年輕人，這裡是一百貫錢，拿了去，把肚子填飽，身子穿暖。」子春再三推辭，老人卻也堅持不讓，推拉間，子春只得滿懷謝意收下。意外的，老人此時又開口了：「如果要讓你重新做生意，需要多少銀兩？」子春一時摸不著頭緒，隨口應了聲：「一百萬吧！」老人搖搖手說：「不夠！不夠！」子春沉吟一下，囁囁嚅嚅的說出：「那麼、、、、2百萬可以吧？！」老先生思考了一會兒，嚷著：「不夠！不夠！乾脆我給你三百萬，明日午時來此地見面。」然後快步離去，清瘦的背影透著一股堅毅之氣，留下張著嘴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子春，呆立在黑幕中。

一個時辰後，子春已酒足飯飽的坐在客棧裡。回想剛剛與老先生萍水相逢的一幕，心裡依舊半信半疑，總覺得極不真實，是真有其事？還是幻覺？或者只是一個愚人節玩笑！可是身上真實的一百貫錢，如此實在，如此沉甸甸的。幻覺嗎？不太像；作夢嗎？用力拿腳趾去撞桌角，發出疼痛的聲響，引來不少人的側目，可是……這也太真實了吧！許久沒有如此飽足的子春，再也提不起精神思考，躺到客棧的炕上，便沉沉的墜入了夢鄉。

刺眼的陽光，逼得子春睜開惺忪的雙眼，摸摸一身遮風擋雨的破衣，輕聲說道：「果真是一場夢，不過這等好夢，多幾個無妨。」一翻身，又迷迷糊糊睡去。店小二的喳呼聲吵醒了子春，說是問客倌要不要用餐？但明眼人不說也知道，是擔心他住霸王屋。套上破棉襖，一百貫錢的重量再一次被真實的感覺到，喔！老人！老人的約定！子春霎時全醒，揉揉眼睛，伸一伸懶腰，付了住宿酒飯錢，便一個勁兒往市街奔去，老先生早在約定地點徘徊張望。看見子春的慌張，老先生招招手，子春頗躊躇一下才整整衣服走了過去，心中仍是不敢置信，真有天上掉下來的禮物？老先生彷彿能看穿子春的心思，當下話也不多說，直接遞上三百萬的銀票，紮紮實實的放到子春的手掌心，等子春想要說出一路上想的謝詞時，面對的只是一個即將消失在路盡頭的清癯身影。

如同是『久旱逢甘霖』的喜悅，子春拿著三百萬的銀票摸摸拍拍、聞聞嗅嗅，恨不得馬上換成白花花的銀子。再次擁有財富的子春，果真迫不及待的購豪宅、嚐珍饈，夜夜笙歌、酒池肉林、舞女歌伎。窮怕了！他一心想享盡富貴，寒風中曾規劃的藍圖壯志---購良田、置地產、做生意……在日復一日的聲色中被蹉跎了。三百萬終究不是金山銀海，兩年下來，子春的珠光寶氣的光環逐漸褪了色，豪宅換成小院，小院換成茅屋，最後子春又成了流浪漢。城中的居民本來還有些人同情子春是因為時運不濟，所以家道中落，對曾是探花功名的他還有一絲的敬重，但這兩年，他所展現財大氣粗、揮金如土的模樣惹來不少人鄙夷的眼光，這時窮困的子春連找個施捨一兩頓飯的人都沒了。大家只當他是個沒落遭報應的暴發戶，杜子春傳奇成了茶餘飯後的大笑話。兒童們甚至編了個順口溜，遊戲時娛樂娛樂：「傻子杜，呆子杜，家財萬貫揮金如土；傻子杜，呆子杜，布莊小開變貧戶。」杜子春裝作不在意，裝作沒聽到，但心底陣陣的悔恨卻是無法自欺欺人的。現在，一切都回到原點，子春遺憾的望著天上的明月，而一片烏雲飄來，彷若月娘也不願理睬他。天更暗了，子春無精打采地閉上眼，瑟縮在牆角睡去。

「年輕人！年輕人！」身體被輕輕搖晃著，子春睡眼矇矓中看見一個身影端坐在身旁。「？」子春吃了一驚，忽然覺得自己縮著很沒禮貌，急忙端身坐好。對望半晌，老人才開口道：「三百萬.…嗯…花光了吧！」子春臉上一陣熱，惶愧無以回應，低頭不語。老先生幽幽嘆一口氣道：「唉！也難為你了！困苦許久，飽嚐世態炎涼，好不容易見著一筆財富，揮霍一空也是人之常情，也罷！好人作到底，我再予你一千萬，可是這回你千萬要謹慎呀！明日午時，錦繡布莊前見。」子春持續羞愧的低著頭，不敢目視老先生。許久，疑惑為何半日沒半點聲響？鼓起勇氣抬頭，眼前竟是半個人也沒有了。

儘管不是很確定會再有一次好運眷顧，隔日，子春仍舊依約來到錦繡布莊前，反正閒著也是閒著。老先生還是一貫的乾脆俐落作風，一千萬銀票不費吹灰之力又進了子春的口袋。有了前車之鑑，子春不敢再大肆揮霍，先存了一部分銀兩在錢莊中，以備不時之需。這天才踏出銀莊，正滿腦子規劃下一步如何重振家業，另起爐灶之時。一群朋友迎面相遇，正碰上子春心情好，所以順道上酒館聊天。酒酣耳熱之際，有人問子春為何手頭又寬裕了呢？子春倒也不相瞞，把與老先生的奇遇巨細靡遺的述說一番，眾人無不嘖嘖稱奇，流露出欣羨之色。席間有人建議子春上京城打拼事業，由京城批發些綢緞回鄉做買賣，京城的貨色新穎，利潤也高，重振家業應指日可待，子春好不期待。

帶了本錢與兩三好友，子春意氣風發的抵達了繁華的京城。當年來此赴科考，一晃眼過了十載，京城更加絢麗，茶館酒樓人來人往，達官貴人，豪門富宅，比比皆是，看得子春目眩神迷，鎮日裏邀約朋友長見識去－－看戲聽書、遊園賞花，漸漸的，賭博喝酒、留連青樓又佔據了子春的生活。說巧不巧，一日子春突然厭倦聲色犬馬，難得清醒，白日裏獨自出來逛街，瞥見路旁一位白衣弱女子，身上掛著賣身葬父的紙牌，抽抽噎噎的啜泣著，一時憐憫心起，丟了白花花十兩白銀過去，頭也不回的將離去。還沒走到街角，女子便追了過來，千恩萬謝，但子春只管擺擺手不作停留。女子不死心，說：「小女子落難，幸得公子伸出援手，但家教甚嚴，先父定不願我白受人恩惠，公子若不嫌棄，請留姓名，待辦好先父後事，當前來報恩。」子春只道：「區區小錢，無妨！無妨！」誰知白衣女子一聽此言，突然跑到子春面前，撲通！下跪磕頭。子春忙將她扶起，一時，四眼相望，子春呆了！雖說是素顏，但女子所散發的清新美感讓子春驚為天人，一時著迷，呆看了好一會兒，看的女子臉都紅到耳跟子了，越發顯得嬌豔。所謂「姻緣天注定」，子春的誤打誤撞卻換得美嬌娘一位，雖從此不再花天酒地，但新婚的喜悅，有家室的責任感，讓他過起另一種奢華的生活。夫妻倆住豪宅，遊山玩水，不事生產，男傭女婢任其使喚，生活好不愜意！雖然杜夫人心裡焦急，知道有出無進的開銷，即便是金山銀海也會山窮水盡，但丈夫就是她的天，她也不忍苛責。果然，不到三年，子春就窘得在京城呆不下了。兩人回到故里，靠著之前錢莊裏存的作為備用金的錢，子春免於再度流落街頭的命運，可是，重振家業的夢想卻再度化為泡影。畢竟是有家眷的人，子春不忍叫媳婦挨餓，所以到城裡一家大酒樓當起跑腿的店小二，雖是委屈，但總能圖個溫飽。日復一日，年復一年，子春倒也肯放下身段辛勤苦幹。